98岁老兵拒谈功劳,只说淮海战役的雪,埋了兄弟也埋了心
单灯保老爷子快一百岁了,村里人去看他,想听听打仗的故事,他摆摆手,指着窗外,说那年淮海的雪,比这白多了,也冷多了。
那雪能埋住人,悄无声息的,一个活生生的人,睡一觉就再也起不来了,身上落满了雪,跟个小雪堆似的。
他一辈子得了七次战功,三等功一次,四等功六次,可他从不把奖章挂出来。他说,挂出来干啥,让那些没回来的兄弟们看着眼红吗?
他1947年才正式穿上军装,可他的兵龄,得从十几岁算起。
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孩子,日本人来了,村里成立了儿童团,他就跟着大孩子们一起站岗放哨。
站岗可不是好玩的,尤其是在冬天。一双单布鞋,踩在冻得邦邦硬的泥地上,寒气顺着脚底板往骨头缝里钻,站久了,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。
最怕的不是冷,是鬼子的巡逻队。他们端着三八大盖,牵着狼狗,远远看到一点动静,子弹就过来了。
单灯保就亲眼见过,邻村一个送信的儿童团员,为了把鸡毛信送到八路军手里,被狼狗活活撕了。那画面,他记了一辈子。
他说,那时候不懂什么叫国家大义,就知道日本人是坏人,他们烧我们的房子,抢我们的粮食,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。
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念头,支撑着他把情报一次次塞进挖空的红薯里,再装作去姥姥家串门的样子,送到几十里外的联络点。
好不容易盼到日本人投降,以为能过安生日子了,结果炮火又响了。这次,他没再犹豫,直接报名参了军。
他被分到了华东野战军,成了真正的战士。从前是偷偷摸摸地跟鬼子周旋,现在是明刀明枪地跟国民党军干。
淮海战役是他打得最惨烈的一仗。六十万对八十万,装备、补给样样不如人家,粟裕将军愣是敢打。
单灯保说,战场上的人,其实是没有脑子的,耳朵里全是炮弹的尖啸和机枪的嘶吼,眼睛里除了火光就是自己兄弟倒下的身影。
你唯一能做的,就是跟着班长往前冲。班长倒了,就跟着排长冲。排长也倒了,那就自己往前冲,冲到冲不动为止。
他所在的连队,负责穿插分割黄维兵团。那真是拿命去填。一个冲锋下来,身边的人就少了一圈。
晚上缩在刚挖好的战壕里,北风跟刀子一样刮,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棉衣,根本不管用。只能几个弟兄背靠背挤在一起,互相取点暖。
就是在那种环境下,他入了党。介绍人是他的连长,一个四川人,总爱开玩笑,说等打完仗,要回老家娶个最辣的婆娘。
可连长没能等到那一天。在一次争夺村庄的拉锯战里,连长抱着炸药包,跟敌人一个地堡同归于尽了。
单灯保亲眼看着连长冲上去,火光一闪,人就没了。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,回过神来,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指导员拍着他的肩膀说,哭啥,咱们得给连长报仇。
从那天起,单灯-保好像变了个人,打起仗来不要命。别人不敢上的,他上。别人不敢冲的,他第一个冲。
渡江战役的时候,他是第一批冲上对岸的。子弹就像雨点一样泼过来,江水都被染红了。他坐的船被打沉了,他就抱着一块木板,硬是游到了对岸。
解放上海,打得是巷战。那是真正的寸土必争,每一栋楼,每一个窗户,都可能藏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。
他跟着部队一路打,从苏北打到上海,又从上海打到福建,准备解放台湾。身上的伤疤,一层盖着一层。
全国解放后,他脱下军装,回到了生养他的土地,重新拿起了锄头。仿佛那些枪林弹雨的岁月,只是一场梦。
村里的小孩问他,打仗好玩吗?他总是摸着小孩的头,半天不说话。
好玩吗?一点都不好玩。他说,战争就是绞肉机,再英雄的人,进去也得脱层皮。
他很少跟人提起自己的功劳,更不提自己杀了多少敌人。他只记得那些牺牲的战友,记得他们的脸,记得他们说过的话。
他说,他这条命,是兄弟们给的。他多活一天,就是替他们多看一天这个他们用命换来的新世界。
这就是一个老兵的故事,一个从儿童团员成长为百战老兵的传奇。他的故事里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,只有一次次在生死线上的抉择和坚守。
历史书上写的是波澜壮阔的战役和运筹帷幄的将军,但真正的历史,是由无数个像单灯保这样的人,用他们的青春、热血甚至生命,一笔一划写成的。
我们今天能安稳地坐在这里,不是因为岁月静好,而是因为曾经有无数个他们,替我们扛下了所有的风雨。他们才是这个民族真正的脊梁。